先是附近的学生们聚过来了。
消息像病毒传播，在学生之间口耳相传，经过添油加醋之后愈发耸人听闻愈发让人好奇，本来初中生们就精力旺盛而无处宣泄，现在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不少学生就连家都不回了，准备去看热闹。
后来老师们也迅速来维持纪律了。
他们呵退往里挤的学生，同时命令后面络绎不绝到场的学生该回家的赶紧回家，别聚在这儿添麻烦。
最后教导主任终于挺着啤酒肚姗姗来迟。
他一来就皱着眉喊在场的老师驱散学生，别让这群精力旺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兔崽子们留在这儿捣乱，老师们便迅速行动起来，跟牧羊犬似的，把羊群般乌泱泱一大片学生连哄带骗威胁着撵开。
绝大部分学生害怕成为杀鸡儆猴这个词儿里面的鸡，所以教导主任跟老师们刚开始撵人他们就作鸟兽散了，只剩下部分胆大不怕死的还没走。
教导主任也懒得理那些学生。
他走到老师们中央，背着手，绷紧那张向来苦大仇深的脸，视线在商黎和两个小混混身上不停转圈。
过了会儿，他忽然问：
“来个人，给我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他旁边的男老师立马说：
“哎，也没怎么回事，主任，就这几个学生打架斗殴呢。”
男老师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下呢，就有个女老师说：
“别听他瞎说，主任，您看这哪是简单打架斗殴啊——用上刀了都，还有断了胳膊打破头的，您看！”
她朝商黎和小混混们努了努嘴，满脸都是惊恐和心有余悸。
悬在商黎头顶的艾醺百无聊赖地瞥了那女老师一眼，猜想她之所以感到心有余悸大概率是因为参与这场打架斗殴的商黎和小混混都不是她班上的学生。毕竟班里出了这种恶性事件是很有可能会影响班主任评职称和各项奖金的，保不齐开会的时候还要被当做反面教材批评。
所以她才会感到如释重负。
解读完了女老师的心理，艾醺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商黎身上。
祂很好奇商黎会怎么做。
面对着这么多老师还有教导主任，这傻小子究竟能不能完成祂交代的任务呢？
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祂还是拭目以待。
这时候商黎的班主任，那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国字脸中年人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他拨开人群，挤到教导主任身旁，抬头发现了商黎，原本皮肤就挺黑的他脸色瞬间更黑了。
“主任，”他转过头跟教导主任打了声招呼，接着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指着商黎说，“这是我班上的学生。”
说完他就瞪着眼看向商黎，训斥道：
“商黎！我上次不是在班会上说过吗？参与打架斗殴是严重违反校规！学校要处罚你最低都是留校察看——你小子平时不是挺老实听话吗？也没见你违反校规过，怎么，一违反校规就专门找最严重的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略带失望，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交代，不要有侥幸心理。”
班主任这话刚说完，商黎还没来得及张嘴争辩，他旁边断了胳膊的蘑菇头就嗷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主任！”他哭喊着为自己脱罪，“是那小子——他打的我们！他一个人！用板凳把我胳膊都打断了，把岳三头都打破了——他还带了刀子，就那把蝴蝶刀！他拿刀对着我们，我们不敢反抗，谁知道他下手居然这么狠！”
不得不说蘑菇头的演技相当不错，一看就是老演员了，精通如何颠倒黑白，而且逻辑自洽，粗听下来居然没有什么漏洞。
艾醺简直为他要鼓掌了。
她觉得蘑菇头说的还真没问题。
楼道后面是监控死角，当时没有人路过也就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从结果来说，受伤最重的还真是蘑菇头和寸头没错。唯一的人证飞机头在喊完那几声救命之后就崩撤卖溜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到家了，所以蘑菇头当然可以肆意编造谎言扭曲事实。
正方辩友已陈述完毕，那么让我们来看看反方辩手要怎么应对吧。
艾醺低下头，看向商黎。
商黎好像已经傻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也难怪——好像就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周围还没走的学生们没给他说话的；老师们都是闲着没事干看热闹的；教导主任听了蘑菇头那一番话，又看了看他们的伤势之后好像已经信了大半，正用怀疑的表情紧盯着商黎；就连原本该站在商黎这边为他说话的班主任都冷冷逼视商黎，等着他交代罪行。
学校里满打满算也就这么多人——学生、班主任、各科老师、校领导，现在他们好像都整齐划一地站在了商黎的对立面，这么一说商黎简直像是在和整个世界为敌，他理所应当会感觉茫然痛苦不能呼吸——因为整个世界都在向他压过来。
那么，你会被迫认罪吗？还是拿出刀，剖开肚子，给他们看看你到底吃了几碗粉？
艾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商黎的表情变化，想。
可这时候，祂忽然听见商黎用心声问祂：
“醺哥，你还在吗？”
之前商黎喊了祂不知道多少次，想确认祂还在不在，祂嫌烦，一直装死没回答，这时候想看乐子的他按理来说应该继续装死的。
可并没有，商黎刚问，艾醺就语气平淡地回答：
“我在。”
“那……你相信我吗？”商黎低下头，攥紧拳头，鼻头酸楚。
艾醺忽然笑了起来。
“当然。”
他从商黎头顶落下来，站在了商黎身旁，明明已经没有身体大概只剩灵魂了，可他还是伸出并不存在的手搭在了商黎肩头。
没人愿意站在商黎那边？没关系，祂这个鬼愿意。
商黎叫了祂一声醺哥，那商黎就成了祂的小弟，当大哥的怎么能不罩着自家小弟？
“别怕，”祂眯着眼扫过面前的人群，对商黎说，“你还有我。”
商黎带着重重鼻音嗯了一声。
然后他抬起头来。
脸上带着伤口，表情倔强的少年环视一周，看遍每个人的脸，接着嘴唇颤抖着，掷地有声地说：
“我没有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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